群鸟沉默时 - 命运

    宴会厅。
    在一群努力社交的员工之中，忙着吃吃喝喝的林洵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混子，唯一的心理安慰是，还有个“家属”陪同她一起混。
    原本她并不打算参加所谓的公司成立百年庆典，奈何秦慎介在日历上看到了这个专门标注了“可带家属”的自动同步事件——从大学开始，为了方便约时间，他俩的日历一直是共享状态——直接对她说“下周三我想跟你一起去。”
    躲在大厅角落跟秦慎介一起吃蛋糕的林洵越想越觉得离谱，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，压低声音：
    “欸，你又发现了谁暗恋我啊？”
    正式确定关系五年，林洵已经相当了解这位男友的性格。
    比如大一非要跟着她参加班级聚餐，故意在那个跟她表白的男生面前，自我介绍：“我是林洵的男朋友。”
    比如她去实习第一天，回来就看见这人抱着电脑搜官网、找实验室成员照片，然后跟在学校一样，隔三岔五去公司楼下等她下班。
    搞得自诩道德高尚的林洵一度怀疑人生：难道她很有“红杏出墙”的潜质吗？
    在这个公司，除了实验室之外的人，她有印象的人只剩每天取外卖打招呼的门卫大叔。难道秦慎介现在的宣誓主权对象已经从男性扩展全体人类了？
    林洵真好奇，自己在秦慎介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。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、每天挣扎在学业深渊里的悲催医学生；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学业完成前，不要分手。
    如果毕业后分手，多少会难过，但那时候，工资可以冲淡一部分悲伤。
    只吃了一口奶油，秦慎介便咽不下去了。他刚嫌弃的把蛋糕放到一边，就听到林洵的问题，想了一会才开口：
    “预防大于治疗。”
    林洵被他的神奇脑回路离谱到了，她刚要说什么，肩膀被身后的人揽住，吴栩把头靠在她肩膀上，满眼星星的看向对面的男生：
    “传说中的男朋友！真好看！帅哥你好，我是林洵的摸鱼搭子，吴栩。”
    看秦慎介明显不想说话的样子，林洵在心里偷笑：活该，叫你来。
    听到吴栩一大堆诸如“你们怎么认识的”、“交往多久”的问题，林洵才不想帮他，果断扯了个“我去拿水果”的理由逃离现场。
    公司对这场活动确实很重视，请了一堆合作伙伴就不说了，还专门找了乐队。
    不过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。
    林洵准备这个学期结束就辞去兼职，她对整天记录实验数据实在是毫无兴趣，连理由她都想好了：想把更多时间花费在毕业论文。
    无所事事晃了半天，一看时间，才过十分钟。按照她对吴栩的了解程度，这人至少得盘问半个小时。谁叫秦慎介非要过来，她才不去帮忙。
    林洵干脆拿着一盒葡萄，跑到摆着一堆老照片的“时光走廊”，边吃边看。
    从公司创立初期的工厂照开始。碍于当年技术所限，三个模样模糊的人站在田野，虽然看不清表情，但那股气定神闲的劲头很是明显。谁能想到，那么个普通的小作坊，能坚持整整一百年，变成今天的庞然大物？
    她边感慨边继续往前走，到倒数第三张时停了脚步。
    那是一张黑白照片，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容清朗，笑容温和。林洵微微侧头，盯着那张脸看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她才留意到旁边的小字：
    林景辉：……因意外离世……他的一生，致力于公司发展与创新，为企业留下深远影响……
    看着那两个表示年份的数字，林洵下意识在心里做了减法。原来这个人六年前去世了，死的时候四十七岁。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，林洵心里空落落的。可能看了百年历史，令她生出命运无常的感慨。虽然她一向认为死亡并非对每个人平等，但就像某部系列电影里的经典台词：没有意外，没有巧合，无处可逃。命运这种东西，任你腰缠万贯、权势滔天，无可奈何就是无可奈何。
    她刚回到角落，就被吴栩抓住肩膀：
    “你男朋友去阳台打电话了。哎——”
    听到这声叹息，林洵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，果然——
    “听完你们的故事，我又相信爱情了！”
    “……姐，你不都结婚了吗？”
    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，算了别提了。你们感情真的好好，在一起六年就不说了，你男朋友现在的专业也是因为你——”
    听到这句，林洵顿时大惊失色，吓得立刻打断对方：“不是，他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？”
    秦慎介有病吧？非要编写校园恋爱故事“秀恩爱”就算了，床上那点事他怎么还拿出来说？
    “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？”
    吴栩不满的反驳：“洵洵，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呀？之前问你那么多遍，你非藏着掖着不说，哼，怕我们嫉妒你吗？”
    “……这有什么好嫉妒的吗……”
    林洵弱弱反驳，就在她准备赶紧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时候，吴栩继续感慨：
    “说真的，要不你把你的恋爱经历写自传出版吧，搞不好还能卖版权、直接财富自由了。我跟你说，现在可流行这种天才少女和差生的救赎CP——”
    “不是，他到底跟你说啥了？”
    林洵越听越不对，什么鬼的天才？满腔疑惑中，她听到了如下故事：
    高二的女生注意到了学校里不爱说话的高三学长，自告奋勇每天去帮他辅导功课。男生被她认真学习的模样打动，原本无所事事的他决心好好学习，在观察到女孩未来想读的专业后，为了和对方有更多的共同话题——
    “所以你男朋友才选了现在这个专业的。”
    吴栩双手托着下巴，满眼憧憬：“真好啊，这才是阳间的爱情故事。”
    “……他这么跟你说的吗？”
    “那倒没有。这一切是我观察出来的。你男朋友不爱说话对吧？你高二有在帮他补习对吧？你们专业相近对吧？喏，所以，真相只有一个咯。”
    ……无法反驳。
    林洵实在是没话说了，她果断也以去打电话的借口，跑到阳台，跟同样躲阳台的秦慎介对视一分钟后，心照不宣一起溜了。